此生只为一人去（靖凰民国往事）Chapter 6
Chapter 6
巴黎第四区，天降破晓，夜将明。
宫丽站在她三层联排小洋房的顶层，法式乡村风的小阁楼上。
整个房顶被一块巨大的玻璃所取代。
浩瀚星尘，银河将落未落，巨大的穹顶在她的头顶绽开一个花。
她长身玉立，独自一人站在窗边。
窗户开了一个小小的缝，窗外，是巨大而空旷的place des Vosges.
宫丽手中拿了一根烟，不是常常伴随她的万宝龙，取而代之的，是英国货寿百年。
烟卷长长，她的手指也长长，白色玉色流转，讽刺地是，她身侧的花架上放的不是法国人喜欢的新鲜花朵，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骨灰盒。
她望着窗外，没拿烟的另一只手不断地擦拭抚摸着那骨灰盒上的遗诏——黑白的色彩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星眉剑目间平添了几分妩媚优柔。
老人常言，相由心生。
这是不是说，他的果敢坚毅与优柔寡断，一念之间，只是因为人与事差之千里？
君向潇湘，我向秦。
难与君别。
明诚知道的，宫丽都知道。
可明诚不知道的是，今日有迎来，也会有送往。
她接回长姐与姐夫的骨灰；
与此同时，她要送走旧爱的尸身，去与他的一生所爱合葬。
“志华，我。。。”她腥红的嘴唇，沾着血的味道，“我从没这样叫过你。今天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好不好？”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或许是因为窗外刮进来的一阵凉风？
“你今天就要回去她的身边了，我想你是高兴的。”她看着窗边飘起的白色蕾丝窗纱，“我，也是为你高兴的。”
她停下抚摸着照片的手，关上了那扇窗，“你知道，我一向都不是犹犹豫豫的人，那不是宫丽的个性。我原以为，爱情不过一个人的事，就像我爱上你，是因为那是我的爱情，你爱不爱我，我并不在意。”她低了头，有些心虚地看着鞋尖，“后来遇上了许多人许多事，发现，爱之一字，唯有两情相悦，方才情之使然。”
她停顿了良久。
半明半暗中，一窜火苗跟着火柴“呲”地一声而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团烟雾。
那团白色的雾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与红色的唇色一起，勾起窗边女子的话趣，“我对你说这许多，是因为我怕。我遇上一个人，有了些和当初遇见你不太相同的感觉。他让我觉得，爱情这东西，不再握在我手中了。他很风趣，也很儒雅。我很欣赏他。。。只是。。。我。。。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爱。。。又或者。。。”她皱着没有画过的，细长的眉，看着手中的烟燃烧殆尽，“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懂不懂得，明不明白爱。”宫丽夹起最后一节烟屁股，猛抽一口，“但我想你明白那种感觉，第一眼，第一面，你就觉得，这个人，对于我而言，不同寻常。不是飞儿扑火般地奋不顾身，不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只是静静地，细水长流，不论时间如何反复，他似乎都在那里等着你。没有得不到，也不是已得到。我再也不用患得患失，只剩下心安。”
一段长长的话说完，她似是有些烦躁，狠狠地将烟蒂拧在鸢尾花图案的玻璃烟缸中。
太阳斜着射在阁楼的原木地板上，棕棕旧旧的颜色多了分暖意。
暖在她身上，也暖到她心里。
鸟鸣声吱吱喳喳，冬天已到，春季不远。
黑发黑衣黑裤的女子窝在黑色的丝绒沙发上，一不小心，睡熟了。
不远处的留声机压低了声音还在愔愔哑哑地唱着：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最好的年华，墙头马上。
旧的未去，新的已来。
天作之合，四目相对。
正是迎新破旧，两情缱绻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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