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辔（Chapter 23）
Chapter 23
一日风起，数日风寒。
夏日虽近，冬去之时亦不算远。
临近入夏的金陵城，杨柳风渐起，拂面带着几分寒意，倒与唐诗的意境不甚相符。
掌灯，正阳宫中岁月悠长。
帝后二人相对而坐，凑着同一影昏黄烛光共读。
细看来，梁帝萧景琰一本资治通鉴读的英眉深皱，皇后穆霓凰一本孙子兵法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地伸手勾搭着梁帝面前的点心盒子。
梁帝扯扯嘴角，执了书本子就要往皇后手上打，皇后机警，猛地把手收了回来。
“你读的不顺畅就要来怪我？”皇后翻了书页，满室寂静中有了些许声响。
“你抢了我的点心还好意思说？”梁帝被人看穿了心思，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去敷衍，只能闲扯。
“从小到大向来如此。怎么今天倒提出来了？没办法，霓凰从小就受人喜爱，不像景琰哥哥这么个倔强的性子，外加。。。”皇后放下书，趁萧景琰不备，又抢了块荔枝好郎君来，嘴里嚼着，含糊不清，“不会说话。。。”
“你真是越大越长本事了！敢来打趣我了！”皇帝面上一红，心思被人一戳即中，言语间作势就要向皇后头上招呼。
“哎呦喂！”皇后趁势一躲，书本的侧页刮着皇后头上的血玉梅花簪就要向地下掉，“皇上圣明，怎么跟臣妾这小女子置气，啧啧啧，明君从不干这等事情。”
萧景琰跳下榻去，反手一接，那梅花簪子正好落在他手中，他踉跄两步站好，拿着簪子比了又比，好好地把簪子插在霓凰的云鬓上，“皇后宽仁，又肯体恤下属，怎么就不知道稀罕个物件了？这昆山血玉可是琅琊阁蔺少阁主送来的贺礼，说是百年不得一件的宝物，皇后这动动手就要毁了它，历朝历代的贤后慧妃，我也倒从没听说过做这等铺张浪费之事的，啧啧啧。。。”皇帝模仿着皇后的语气，恨铁不成钢般的摇了摇头。
“皇上口才渐长！臣妾佩服！”霓凰面上带笑的起身，大大方方地作了个揖，眉间恢复了往日英气。
萧景琰淡淡一笑，扶她稳稳坐下，“马上都要当妈的人了，不是调皮就是刀枪棍棒的，这要是个男孩子还好，要是个女孩子，我真怕你带坏了她！”
“带坏了也比被陛下饿死强，您说是不是？”霓凰回眸，眼中神采硕硕，一时让人不知如何反驳。
萧景琰撇撇嘴，奈何自己最笨，只得话锋一转，“你有身孕的消息瞒着旁人也就罢了，我想着穆青那里多少还是要说一声的。”
“恩，青儿要当舅舅了，想想是该支会一声。”穆霓凰扶了扶自己快要掉下来的簪子，心道萧景琰这绾发的技术还真是一点没提高，“飞鸽传书就不必了，等着驿马慢传吧。”她喝口茶，不愠不火。
“驿马慢传？！”萧景琰睁大了眼睛，“那等你生了，我估计他都不一定能赶到金陵来。”
“怎么？他这刚回去月余皇上就又要招他回来？”霓凰扬一扬头，又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南境主帅，“我就没打算让他回来。他身为云南的守土主将，不保我大梁南境万世安康，反倒因为亲情羁绊来回折返，这算个什么样子？景琰哥哥，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懂得跟在我们背后要糖吃的小子了，需要他承担的责任，他得受着，还得给我受好了！”
萧景琰看着丝毫不打算退步的霓凰，“是这个道理。我唐突了。穆青他，不仅仅是你我的弟弟，更是这大梁的忠臣能将。我若只顾私情，确乎负了先人的嘱托，也负了你的一片苦心。”
皇后附上皇帝的手，二人十指相扣，默默无言却胜过万语，“我知道你心疼我，也心疼他。”
梁帝拥皇后入怀，春日宴的愿望，长长久久，互相依存，是否就可以这样一直一直不会改变？
“皇上，娘娘，”高湛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端的是四平八稳，语间却到底还是存了几分不忍与担心。
“是时候去翠微宫了，别让贵妃等着了。她心里苦，如今又有了孩子，你多看护着点。”霓凰靠在萧景琰怀里，并没把他推开，“你是皇帝，既然走了这条路，我们就都明白，凡事皆可随心，凡事又都不能过度。”
“我知道。”萧景琰将他搂的更紧，他略有些疲惫的阖了眼。
曾几何时，他的两个小姑娘都是执着于执一人之手，共赴黄泉的，如今却这样能够体会旁人的不易。
这种转变，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皇上，娘娘，”高湛咬咬牙，狠了狠心，“太后娘娘请二位过去，翠微宫，出事了。”
正阳宫的宫灯拍打在殿前朱红的柱子上，灯火摇曳，殿外人的声音也跟着风飘着，飞着，如梦幻泡影般，从清晰到无迹。
一切有为法。
应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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