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梦到西洲（十二）
Chapter 12
看她还依然
自萧景瑜荆州一梦后，愈加沉默无言，除去偶尔几声轻唤的‘霓凰’便再无他言。
看他病情一天天并无好转，甚至一天天加重，似是大限将至，再无回头余地，不知为何，本是终日惶惶不安的穆霓凰反而静下心来，每日为他擦身拭面，又或拉了他的手轻抚在她的小腹之上，轻声喅喅，不知是在说给腹中孩儿还是席上睡者。
这一春，来的虽晚，但终究还是在众人或盼望或无暇顾及中来了。
金黄迎春开的虽烂漫无极，但也已成昨日黄花。
宫城内的桃花打了骨朵儿，算不上漫天云霞，但也粉粉嫩嫩，含苞待放，让人没来由得心上一松，烦恼消弭。
穆霓凰斜倚在养居殿内殿的窗畔，反手将那两扇窗拉开一个小缝，眼下青绿间多出些红红白白的颜色，甚是赏心悦目。
她虽无心赏花，但当关窗的指尖碰触到她的骨再掠过她那只有抚摸才能感觉到的微微凸起的小腹时，她还是扬眉笑了一笑。
窗户叠合的声音轻悄而起，隔了最后一丝杨柳风在窗外，那风儿拂面而来，调皮地吹起她用来束发的海水流云纹坠祖母绿角的发带。
那风总觉得那里不一般，可又让人说不出那里不喜或是古怪来。
穆霓凰歪一歪头，思绪飘飞，回身走上两步，惊怔般定睛摒气，便看到萧景瑜不知何时早已直挺挺靠在床立上，一双墨眸像养在天池中的水晶，没有一丝杂质，亮的夺人心神。
她胸中一滞，脚上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呆呆地与他对望着，不知他的世界里今夕何夕，也不晓该如何张这一张秀口。
“你。。。”
“皇后，是来看看朕何时死吗？”
四目相对多时，穆霓凰和萧景瑜十分有默契地同时开口，也十分有默契地锥骨噬心。
萧景瑜收回望着穆霓凰的目光，眼神落在自己那双粗糙的手上，重重地喘息了几下。
穆霓凰一个箭步窜到了离他数步之遥的地方，想要抚着他的背缓解缓解他的痛苦，可终是抬了抬手，没有再向前进。
她从未感到过这样的无力，退后，她的心做不到，可前进，她却不确定他会不会接受。
“呵，你看，你我从来都是这样，不远不近，不亲不疏。”萧景瑜剧烈地咳嗽着，半晌，方才抒出一口气来，苟延残喘地站起身来，盯着他与霓凰之间的距离，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终于走到鞋尖相抵，退无可退，“你放心，我不会死在你和老七前面的，因为我舍不得，你给我殉葬！”萧景瑜慢慢将目光从地上移到穆霓凰面上，他的右手抚着她的脖子。
转瞬间，他速度极快地加重了力道，钳制住穆霓凰的脖子，低头含住她刚刚舔舐过的水润红唇，没有任何怜惜地用他锋利的牙咬破她的唇。
她的血液，腥腥咸咸地通过她的唇舌，流进他的喉管。
霓凰吃痛地皱了皱眉，另他纳罕地，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退后而是抵死迎向他。
她一双手拦在他的腰间，浓烈地回应着他那个带着血腥气的吻。
萧景瑜身上一震，头灵敏地向后一仰，腹部借力，将穆霓凰推到榻边，而自己则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穆霓凰，说吧，你又想替老七求什么？为了他，你这样作践自己，你不觉得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他语带嫌恶，可却连望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那样的自卑自怜，固执而别扭地认定她一切的好意都是有目的的。
穆霓凰觉得好笑，可略略一想，从前的她，怕是的确如此。
心安理得的伤害他，利用他，自觉哪怕他黄土白骨，堕入轮回，犹嫌不足。
青冥关一战前，萧景瑜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极少卧床，真正大病不适的，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一次。
元华二年冬，她偶感风寒，他不放心，在雪地里傻傻受了她三天两夜，因而邪风入体，高烧不退。
那时，她恨只怕不能将他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怨，那里会想到如今有朝一日只愿意拥着他到天明。
何必出言伤人，哪用蜜语透心。
只用一个动作，一体温度，便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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