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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梦到西洲(八)


世人谓我恋长安

浮云散尽,乡关何处,故人几多?
日光破云而出,将天地照地清透。

穆霓凰抓住了萧景瑜眼中最后的那一抹试探,一抹不甘,以及他微微向下的嘴角透露出的压制的味道,于是久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青骢马,朱红墙。
他这左臂,连带着他整个人,生生死死,哪里都逃不过一个她。

春风送暖,春光明媚,直送到人心里去。
那些悲哀伤痛的回忆,互相伤害的过往放佛都随着那阴霾一点点被吹散开,碎片留在寒冷的冬日里。

去日苦多。
那年景琰要掏鸟蛋,她于心不忍,奈何又偏偏输掉了与他的赌局,不好再开口相劝落一个不守诺言的污名。
六哥最是懂她这小女儿心思,看不得她伤心难过,从射场下来就上了槐树,谁曾想,眼看就要成功之际,她一时激动,拽了他挂在玉珏上的宫绦,害的他整个人摔下枝桠去,伤了左臂。

“萧景瑜。。。”穆霓凰内心波澜,死死盯住眼波早已平静如死水的萧景瑜,缓缓地站起身,逼他与她对视,“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一句话说的极慢,似是有意在挑战对视之人的耐心。

她开始意识到,萧景瑜对她的爱情,绝不是在一朝一夕之间;
他所有的癫狂,开始的时间甚至要早于她爱上景琰的年岁。

“我。。。”

穆霓凰看着萧景瑜亮起来又暗下去的眼睛,动着又停下的喉结,下眼眶颤了颤,那滴泪在要留出的一刹那又滚回去。

没有丝毫犹豫地,她吻上了他干地有些皲裂的唇瓣,小心地行进着,舌头描着他的唇形,一点一点,让干裂的唇,干涸的心续起水来。

萧景瑜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他们兄弟二人,长相酷肖,为什么她穆霓凰爱的偏偏是景琰,而不是他。
明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为什么,他偏要孤零零一个人?

穆霓凰也很想问,为什么他既然明明知道他们青梅竹马,却始终不肯放过她和景琰。

今天,她想她终于有了答案。
他对她的爱,不是因为纵情过欲而消逝殆尽,偏是因为拼死压抑而几近摧毁。

同时,她也有了他一直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爱上景琰,因为景琰是她一直想成为的那个人——直率爽利,不拘小节,说旁人所不敢,做旁人所不能。

她是一方诸侯,上要取悦君王,下要保一方平安,自然要谨言慎行;
而他,是多疑帝王手下的权臣,上有母妃要护,下有幼弟要保,又怎可随心所欲而活。

他,就像是镜中的她。
而她,委实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所求的,是镜中之月,水中之星。

今日的她何尝不是往日的他;
而今日的他恰是过去的她。

所有的答案,像上元尽头的灯谜一样全部揭开。

痴情错付,好比无往而不胜,不过一个神话。

情之一字,付出去,哪里会有分毫收不回的道理?

她是他的水中月,他是她的镜中花。
那颗藏了多年的心意,尘封多年的爱意就这样赤裸裸地暴漏在乍暖还寒的气息中,半是冰冷,半是炽热。

她明白了,熟悉了,知晓了,可又要怎么回应呢?
承认吗?那景琰十三年的囚笼是不是意味着一纸空谈?
否认吗?面前的萧景瑜分明不是如今的冷血帝王,他只是那个长存于记忆之中,默默不言却温雅终日的兄长。再以恶语伤人,是否太过无情?

穆霓凰的泅泳在自己的记忆之中,不自知,她记忆的那汪水现在正入油锅,噼里啪啦地飞溅四溢。

既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就不想了。
让我的身体代替思绪去放纵,去享乐,去寻找那个答案吧。

她闭着一双眸子,一点点地探寻着萧景瑜的唇舌,就好像探寻着他的内心。
他的唇上是冷的,她一点点的将他勾热;
他的舌尖是木的,她一点点的将他挑逗。

天雷勾动地火,当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呈燎原之态之前。
只差一点点,正回应着她的吻的他骤地用力将她推开来。

他的唇边有好看的水色,白色的中衣半退,露出精壮的胸,眸中是来不及隐藏的狂喜与火辣,但言语间冷如腊月之风,“穆霓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萧景瑜,你是不是,喜欢我?”她深深喘口气,一抬袖子,大刺刺地抹了一把下颌,重复着刚刚的问题。

“我。。。”萧景瑜许是被穆霓凰的气势所震,他的小姑娘,几时有了这样坚定而无所畏惧的目光?

他有些嗫嚅,深深地皱着眉头,答非所问地回了句话“你喜欢景琰。。。”

“为什么不告诉我?”穆霓凰双腿抱膝,坐在离萧景瑜不远的地方,两相对视,终是忍不住,一滴泪滚在她白皙滑腻的脸上,“你有没有想过,你今日忍了,明日又忍了,可后日呢?长长久久呢?如果有一天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要杀弟弑友,落个污夺弟媳的骂名?嗯?”

“我。。。我。。。我不知道。”他最看不得她的眼泪,右手撑着身子向前,左手想要抬起擦去她的眼泪却因无力而不得,萧景瑜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他抽回了自己的右臂,正要在失去平衡前的一刹那抚上穆霓凰的脸颊,而她早已倾身向前,将那颗泪珠正对在他的唇上。

“我不要你因爱生恨,因妒成狂。”

半暗的火光重新燃起,世人再无法阻挡其光亮。

“我爱你。”
萧景瑜右手拉住了穆霓凰,巧借了个力,将覆在他身上的穆霓凰掀在身下。

言语,意味着明示;
进入,意味着默许。

他是她的,他会护她周全;
他爱她,她是不是也可以,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他呢?

他不会成为她口中的那种人,因为他,拥有过她。
哪怕只有片刻,也心满意足,足够了此一生。

萧景瑜紧紧地搂着怀中的温暖,带着一抹笑意陷入梦境。

世人谓我恋长安,非也,其实只恋长安某。

金陵王都,金紫贵地,他所求所见的,只有一只于九天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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