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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梦到西洲(一)

可念不可说



雪,渐渐小了下来;
穆霓凰的脚步也一点点的慢了下来。

纵观整个后宫,芷萝宫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所在。
其处偏南,金陵城多雨,常常是梅雨一来,连月不见天光,越朝南越是湿热难耐。
这样的一处地方,因着出了当朝太后,讥讽便了结在了前朝。
可早早歇声,不代表人心所向,私下里的嘀嘀咕咕,自然是止不住的。
这样的风潮,在当今皇后大婚以后弃了华丽精致的正阳宫不要,巴巴地跑来这个六宫偏僻处之后尤甚。

可养居殿,这大梁王朝历代君王的休憩之所,正位所在,在金陵宫城的正中,想要从芷萝宫过来,就算乘轿登撵,也绝非易事。

色难之感,在雪地湿滑,单衣疾奔的穆霓凰心中油然而生。
往事难追,彼时她只想着远离他,冷眼旁观他的息怒生死;
偏安一隅,她只愿守着那刻骨铭心的年少往事,再不想看这今朝的一对貌合神离,只有身体在一起,心意却相去甚远的所谓夫妇。
恨之入骨,她哪里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的生死,竟然与她息息相关。
又或者说,他的生,她格外在意;他的死,她目不忍视。

穆霓凰在那巍峨的大殿边缘站定脚步,看着黑色衣衫的小内监们一点点地将养居殿前厚厚的积雪扫开,堆在那汉白玉长阶的两旁,像是给这天家富贵加了道纯洁无暇的披帛。

她勾了勾唇角和她那因天气寒冷而冻得通红的脸颊以及因剧烈跑动而颤动着的胸膛相映成趣,无不讽刺。

天家无父子,皇权少兄弟。

萧景瑜今天死,明天出殡,她穆霓凰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咎由自取,哪里能够怨天尤人?
只是他如今的身份,他到底明不明白?
一句话出口,就再无回还的余地。
她穆霓凰为了孩子,忍着恶心,这么多年和他装出来的,几可乱真的恩爱夫妻,就因他今天和萧余说的这一句话就完全可能被彻底推翻。

她长声叹了口气,整了整早已凌乱的鬓发,稳步向那层层阶梯走去。

“娘娘!”

穆霓凰低着头,摆摆手免了一众跪拜在地的太监宫女的虚礼,然而在那阶梯上到一半的端口上,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

她不必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幼时与景琰和那人打闹嬉戏,受了伤,必得这个声音吹胡子瞪眼的几声训斥。

“瑞王叔。”穆霓凰摸了摸已经没什么知觉了的耳朵,恭敬地双手抱拳作了个揖。

来人是梁明帝萧慎的私生皇子,先帝萧选同父异母的弟弟。
此人不喜朝政,不爱美人,唯独醉心于歧黄之术,因也着这个,躲过不少大灾小难。
到了先帝爷的朝局上,他更是自封为太医院特史,一时行走宫中到处行医,上至帝后,下到太监,无诊不接,无病不看。
萧选觉得有趣,亦无伤大雅,也就随着他胡闹去了。

瑞王鼻子里轻哼,算是受了霓凰这一礼。

穆霓凰为表尊敬,头是抬起来了,可眼神却一直盯着自己白色戎靴的鞋尖。
她头不动,眼神转一转,可以看到那双玄色的皮毛雪靴落在自己上首两个台阶的地方。
等了片刻,那鞋动了动,下了一个阶梯,落在她的面前,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进言,“娘娘若是还认老臣这个王叔,就不妨听老臣一言。七年前青冥关一战,娘娘和老臣一样清楚皇上为何所伤。人老了,在很多事情上,就变得啰嗦了。青冥关前娘娘卸甲上阵,独身引敌,不可谓不孤勇。可娘娘求死之心,却少有人知吧?娘娘一心求死,旁人不懂得,但是陛下心里可明镜似的。老臣愚钝,虽然不那么清明的知道是什么事让娘娘能够撇下尚且年幼的太子殿下,舍着天下万民不要,但是老臣知晓皇上为什么冒着断送大梁国祚,不顾龙体危险,生生替娘娘受下南楚陵王的那一箭。”

“霓凰谢瑞王叔关心。皇上大恩,霓凰无以为报。”她直视着面前人那花白的头发,一瞬之间,身心俱疲。

风雪满城,不止砸在地上,也下到人的心里。

“我知道你不乐意听我说教。”老人长声叹息,“可穆丫头你得清楚,小六要的,从来都不是感激。他救你,也从不因为你是大梁的皇后,只是因为,你是穆霓凰啊。到了我这个年岁上,都不得不承认,景瑜啊,他爱你至深。”

穆霓凰有些微微地错愕,但那也只是一眼的功夫。
她像是害怕听到老翁再次开口说出什么令她万劫不复的话来,向侧边挪了两步,抬脚绕过他,继续向上,却不想刚上了一个台阶,与他平齐时,被老人拽住了袖子,“我不管青冥关之战前,死在前誉王府宅里的,是萧景桓的阴诡谋士还是旁的什么人。我只晓得,他病骨一身,小六为他寻遍天下名医方士,终是无力回天。而如今,到了他自己病入膏肓的时候,他倒不那么上心了。”

“瑞王叔既然知道苏宅。。。”穆霓凰闻言,死死盯住他一白到底的鬓角,极快地接上话。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可穆丫头,你知道那剑上之毒如今已侵入他的心脉。我老头子早已回天乏术了吗?”老人的语气激动起来,他眯着眼睛直视穆霓凰,和多年前她掉下桃树砸伤了为护她无虞的萧景瑜时一模一样。

有些事情,不能轻易碰触,因为一旦触到它的枝节,那些回忆便会无休无尽地在你脑海里回放。

穆霓凰在冷风当中怔忪良久,直到一阵大风起,她打了个寒颤,回头,老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苍茫之中。
可老人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还在耳边激荡着,像是大山深处的回音,一遍遍放大,一遍遍往复,“小六为了你,可以没有子嗣国本,可以没有自身性命,可以倾覆整个天下。而你,穆丫头,你,你没有良心。”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错。
多说是错,说多是劫。

她与他,纠缠了半辈子。
他错了。
她历劫。

可为什么就没有人换着想想?
他是她的错;
她是他的劫。

说不得,逃不过,放不下。
只能抵死纠缠,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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