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只为一人去（靖凰民国往事）Chapter 10
Chapter 10
小楼外的大钟，衰老而警醒地敲着，惊起钟楼上一群白鸽。
巴黎的傍晚，雨过天晴，大片大片的红云烧亮了清透的天空。
广场上的孩子，叫着闹着跑着。
明诚站在宫丽家的阁楼上，窗开，风中飘着清冷的潮湿气味。
他的目光追着一个金发的小男孩，久久不肯离开。
直到男孩的父亲抱起他，在广场尽头的路灯旁打了个转，消失不见。
诺大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行人。
有的拉紧了外套，步履匆匆；
有的敞开大衣，悠悠闲闲。
这个时间，都是些归家的人吧。
明楼暗想，抬手关上了那扇白色油漆已经有些斑驳了的窗。
他打小没有父亲，后来又失了母亲的疼爱。
童年的不幸，安全感不足。
长成以后，人人都道上海滩赫赫有名的明秘书长是个嘴甜心狠的角色；
这一个定调，似乎就让人莫名的觉得，依靠着他，是汲取着安全感。
他们哪里知晓，他自己本身不过自欺欺人，那些硬戳戳的伪装，不苟言笑的面具，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塑造一个人们心目中的他。
而实际上，夜半惊醒，久难入眠；
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他的神经，脆弱如斯。
与其看着最亲爱的家人受罪，他更愿意自己赴死，一了百了，结束自己认为，本就多余的生命。
所以，从选择加入组织的一开始，他就把自己放在一个死棋的位置上。
他强迫自己武装到牙齿，看不到更坏的结局，也就无所畏惧。
山鹰是个享乐惯了的人。
今日听说明家的阿香烧得一手好苏菜，竟出人意料的摆了摆手说自己不好那口，坚持要在宫丽家自己动手烹些小鲜，顺带邀着明楼曼春夫妇品品真正的美味。
宫丽拗不过她，一时无法，只得电话通知了那厢的明汪夫妇，眼看厨房里穿戴精致的淑女有条不紊地经营着厨房，却明显缺个跟得上节奏的帮手，宫丽想到了下午明诚的一番豪言壮语。
她存了些戏弄的心思。
嗒嗒地上楼，却发现有人在看着一扇闭着的窗发呆。
这世间，真没有比这更无趣的事了。
宫丽拨了拨耳边细碎的发，故意加重了脚上的力量。
明诚方才大梦初醒般地抖了一下，回过头来瞧。
他身上白色的立领衬衫，外面套着做工细腻的灰色格子暗纹西装马甲，搭上同色的西裤，再配上那张有些迷糊的脸。
挺拔修长间，像极了一只迷途的鹿。
他没打领结，亦没扎领带，可活脱脱地，就是一个孔武有力的高级知识分子形象。
宫丽的脚步虽然没有停下，可她盯着明诚的眼睛，还是呆上了一呆。
当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一双手已经抚上了人家的衬衣领子。
衣冠禽兽，她咬着牙放下手，暗暗骂上一句。
宫丽发愣的档口，明诚早已醒转过来。
他惯性地看着宫丽有些失礼的动作，她明明是第一次如此主动地接近他，但在他的眼中，她好像早已做过千次万次那样平常。
看她急忙忙地终止了那被迷惑般的爱抚，面上满是不安，又带着些少女的娇羞。
明诚扯嘴一笑，逗弄起来，“你是不是心里在说，我真是个斯文败类。嗯？”
宫丽打了个哆嗦，心说莫不是那些军校真培训读心术。
她的鼻尖对着他的脖颈，没来由的，那股子香水的气味又钻了进来，痒痒挠般地不轻不重地抓着她的心。
宫丽瞬时间，脑间像是被手榴弹炸平了，根本来不及思考。
他靠的那样的近，近的她可以数清楚他那埃及棉衬衣的针织数。
电光火石。
宫丽踮起脚，在明诚那在风中刚刚舔舐过，水迹未干的嘴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触电了。
这是明诚的第一感觉。
他忘了闭眼，只一味地数着宫丽闭合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
待他从天堂重回人间，脑子飞速运转的数学天才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她食指落在他左胸心脏的位置上，将他推出一步之遥；
她自己红着脸颊又向后退了一步。
许是不想被他看见她的失态，她匆忙地向楼梯边走去，“厨房需要你。”
边说着，边一溜烟地向楼下跑去。
明诚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划过下唇，那里有她的踪迹以及她留下的滋味。
他回味着那个晦暗不明间的吻，连带着她匆匆下楼时因刚刚耳鬓厮磨而凌乱的鬓间细发。
当垆卓女艳如花，不负琴心走天涯。
负却今朝花底约，卿须怜我尚无家。
当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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