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辔（靖凰）Chapter 9 （我菌株果然是条汉子）
Chapter 9
龙凤喜烛摇曳，大红百子千孙帐刺眼。
紫檀描金的托盘就放在榻边小几，其上翡翠雕花的两只小酒盅里盛着那象征着合二为一，永不分离的合卺酒。
霓凰张大了嘴，望着头顶帐子上绣着的四个嬉闹的孩子，一时间竟不知要做些什么。
四个，一对一双，多么美好的寓意，而今，又是那么的讽刺。
一对已去，徒留一双。
远不得，近不能。
这世间的所有有缘无分，所有的求之不得，所有的得而无用，就这样的全部附于她们四个身上。
不知何为幸，何为命。
她默默地松开了他那曾经拥过她，抱过她，扶过他的不知是一身衣裳，还是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
她转手放下了手上的点心盘子，端了那小小的，对他们而言却是雷霆之钧的合卺酒。
她绕过他，走到他面前，己执一杯，递给他一杯。
他不接，只是眸中含泪地望着她。
他眼神中有不解，有伤心，更多的却是微妙的纠结。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她扬了扬头，到底没让那滴泪落在面上，她学着婧儿教给她的那些个诗词歌赋，“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穆霓凰！”萧景琰看着面前凤冠在首，喜服加深的霓凰，那样的熟悉的面容，却是那样陌生的感觉，“你可要知道，这合卺酒一喝。。。可就。。。”
“可就是木已成舟，再无反身的余地了！”霓凰郡主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语气中有说不出的疲惫，“臣妾若告诉陛下，臣妾自打那日深夜入宫就再没做抽身的打算，陛下会怎么想？觉得臣妾是个不忠不贞的荡妇？还是阴诡缜密的蛇蝎女子？”
“我没有！”萧景琰申辩，他看着面前的霓凰，好似自己从来都不曾真正认识过她。
“陛下既然没有，就请陛下同臣妾饮下这合卺酒吧。”她眨着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萧景琰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穆霓凰，一方面感到心疼，更多的，却是不可明说的心冷与不理解。
“如你所愿！”他咬着牙，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酒盅，一饮而尽，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那玉质酒盅待他语毕，应声而碎。
碎在他手中，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流在他的袍袖上，袍角上。
他震惊之余，对这等小事恍然不觉。
“萧景琰！”霓凰对着那即将跨出殿门的背影喊道，那一行清泪终究还是挂在了面上，“我失去了林殊哥哥，失去了婧儿妹妹。前半生已然痛不欲生，这剩下的半生，你就真的心狠至让我长伴青灯古佛，长眠修罗沙场吗？”她喊的声音虽不大，却似乎要把一颗心都给挖出来。
“我。。。”萧景琰倚着殿前的柱子，心如刀绞，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景琰哥哥，我累了。霓凰前半生为国为家，自认做的已经够多了。之后的日子，霓凰，能不能依靠一下你，平平稳稳，安安静静地，再无风波地过去？”
萧景琰肩头一暖，望去，霓凰靠在他肩头，显得那样疲惫，无所适从。
他只言这些年她在南境抗敌卫国，敌人提起皆是闻风丧胆，却忘了她到底还是个女人，到底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闯了祸让他替她背黑锅的小女孩儿啊。
他犹豫了片刻，伸手握住了她的肩，才发现，她竟是那样的瘦削，不盈一握。
她感受到来自他的回应，像只猫儿更加肆无忌惮，她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景琰哥哥。霓凰扪心自问多日。那日我被越妃与献王困于昭仁宫中，几次想到有人来救我，那人，不是林殊哥哥，不是青儿。我很清楚，当时我心里依赖地是你。”她依偎在萧景琰怀里，声音柔柔地传出来，那样的不真切，“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那一刻，我忽然想到的都是你帮我背黑锅，被废后责骂。。。你带我去练兵场被祁王哥哥责罚。。。我那一刻，想的是，景琰哥哥，你怎么还不来。。。”
“霓凰。。。我对你。。。”萧景琰逼了眼睛，喉结动了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与平常一样。
“景琰哥哥，问问你的心。。。”她的声音闷闷地，在这暗月多星的夜里，昏暗的殿中，是那样的魅惑人心。
“霓凰。。。”萧景琰的眸色渐深。
他不是没有追寻过自己的心意，只是，他一直在不停地告诫自己。
他萧景琰不能做那等背弃朋友，背弃情谊之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萧景琰想把霓凰拉开，因为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早晚会撑不住。
“我累了。我撑着理智，凭着警觉活了这么些年。剩下的日子，景琰，我们只靠着一颗心活下去，好不好？”她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细语。
霓凰知道，这场大婚，早已超过了林殊哥哥对自己的嘱托，早已迈过了那所谓的‘任务’一词。
她穆霓凰对他萧景琰并非全无男女之意在其中。
那么，凭心而活，有何不可？
依凭心意而活吗？
他萧景琰是否又有那个能力去任性呢？
他低低地嘶吼了一声，打横抱起粘在自己身上的霓凰，向内殿走去。
大红的喜烛再次被这波乱的气息所干扰，摇摇晃晃，“啪”地一声爆了灯芯。
夜，还那么长。
日子，也那么长。
心上的伤，要多么漫长的夜，多么久远的日子，才能平复，才能痊愈？
麻痹的感情，又要多少新的记忆才能抹去那旧日的回忆，让爱复苏呢？
这一切，都不过一个未知数。
只是春意融融，上苍，也到底不忍看这剩下的一双沉寂而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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